春节吃年夜饭时，长辈说起老家门口的银杏树。二十米高的一颗树，几十年前就已经矗立在那儿，今年忽然被砍下卖掉，只留下一截树桩。
我仿佛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。我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农村了。
爷爷奶奶是我回农村的理由。以前他们住在村里，我们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去看望，一直待到假期结束。春节时看鞭炮染红整条街；盛夏和小伙伴去田里抓蜥蜴打桑葚，我的童年充斥着那儿的回忆。
几年后爷爷奶奶搬到城里，我们便不再回老家。升学、工作，十几年过去，我离老家越来越远，对它越来越陌生。
但父母和爷爷奶奶没有完全离开农村。他们时不时会回去，照顾田里的果树和白菜，去江边吹吹晚风。正因如此，我们还与农村保持着轻微却持续的连接。但以后呢？
我已经在几千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扎下脚生活。我有时会想：几十年后父辈离去，农村的一切不再有人照看，我会怎么办？我或许会把一切卖掉——农村的房子和田地。我没有时间精力去顾及远方的一座空房；但我也不愿意在多年后回去，发现它由于疏于照看，已被别人占为居所。
那意味着我要把农村的纽带丢弃——届时，我将不再有任何回去的理由。我不认识那儿的人，不了解那儿的事，连栖身之所也已易主。当你抛弃农村，农村也不会再接纳你。童年记忆中的老家，将逐渐变成远方陌生一隅，最终离开你的生活。
曾有人说，中国人有土地情结，土地是人们的根系。
对祖祖辈辈而言，农村就是生活的根。但对城里长大的我们，它成了生命里越来越不重要的一部分，最终从记忆中消逝。
自祖辈一直扎在那里的根，终会因我们离开那块土地。我们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，不知飘往何处去。